[16] 劙（lí）：浅割。有一天，张诚和几个人在山里砍柴，猛然间跳出一只老虎，众人害怕地藏了起来，老虎竟叼着张诚跑了。由于老虎叼着人行动迟缓，被张讷追上。张讷抡起斧子，用力向老虎砍去，击中了老虎的胯骨，老虎负痛狂奔，张讷追也追不上了。张讷痛哭而返，众人都安慰劝解他，张讷哭得更加悲伤，说：“我弟弟不是一般的弟弟，况且他为我而死，我怎么活得下去呢！”说着就用斧头去砍自己的脖子。众人急忙制止，但斧头已经划破脖子一寸多深，血流如注，当时就昏过去了。众人大惊，忙撕下衣服帮他包裹伤口，把他搀扶回家。牛氏对着张讷又哭又骂：“你杀了我的儿子，想用抹脖子来搪塞吗！”张讷呻吟着说：“母亲不要烦恼。弟弟死了，我一定不会活着！”张讷躺在床上，伤口疼痛难忍，觉也睡不成，白天黑夜倚在墙根痛哭。父亲怕他也活不成，有时就到床边喂他点儿吃的，牛氏看见了就大骂不止。张讷于是连饭也不吃了，过了三天就死了。

村中有巫走无常者，讷途遇之，缅诉曩苦 [18] ，因询弟所。巫言不闻，遂反身导讷去。至一都会，见一皂衫人，自城中出，巫要遮代问之 [19] 。皂衫人于佩囊中检牒审顾，男妇百馀，并无犯而张者。巫疑在他牒，皂衫人曰：“此路属我，何得差逮 [20] 。”讷不信，强巫入内城。城中新鬼、故鬼，往来憧憧 [21] ，亦有故识 [22] ，就问，迄无知者。忽共哗言：“菩萨至 [23] ！”仰见云中，有伟人，毫光彻上下，顿觉世界通明。巫贺曰：“大郎有福哉 [24] ！菩萨几十年一入冥司，拔诸苦恼 [25] ，今适值之。”便捽讷跪。众鬼囚纷纷籍籍 [26] ，合掌齐诵慈悲救苦之声，哄腾震地。菩萨以杨柳枝遍洒甘露，其细如尘。俄而雾收光敛，遂失所在。讷觉颈上沾露，斧处不复作痛。巫仍导与俱归，望见里门，始别而去。讷死二日，豁然竟苏，悉述所遇，谓诚不死。母以为撰造之诬 [27] ，反诟骂之。讷负屈无以自伸，而摸创痕良瘥，自力起，拜父曰：“行将穿云入海往寻弟，如不可见，终此身勿望返也。愿父犹以儿为死。”翁引空处与泣，无敢留之。[17] 走无常者：民间传说，冥间鬼使不足时，往往勾摄阳间的人代为服役，这种人称为走无常者。人被勾摄时，忽掷跳数四，仆地而死，更生后能言冥间所历之事。见祝允明《语怪》。

[18] 缅诉：追诉。曩苦：所经历的苦楚。要（yāo）遮：中途拦截。

[20] 差逮：错捕。憧憧（chōng）：形影摇晃变幻的样子。

[22] 故识：老相识，熟人。菩萨：菩提萨埵的简称，位次亚于佛。此指观世音。《法华经·观世音菩萨》：“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苦恼，闻是观世音菩萨，一心称名，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，皆得解脱。”